“趕場要趕查白場,去年約妹今年來;腳在走路心在想,曉得情妹來不來?”“查白場上妹會哥,知心話兒幾背籮;心中急得雷打鼓,臉上羞得火燒坡。”
這首情意綿綿、婉轉(zhuǎn)動人、韻味無窮的情歌,出自一位76歲的布依族老人之口,他率領(lǐng)一個7人組成的歌隊,在前不久舉行的2009貴州·頂效布依查白歌節(jié)第二屆布依歌王大賽中奪得銅獎。這位老人就是聲名遠播、被譽為“查白歌師”的白德舟。
白德舟土生土長在頂效開發(fā)區(qū)馬別布依族寨子里。因為唱民歌,老人早就成了遠近聞名的人物。用老人的話說,他唱了近60年的民歌,對民歌是愛到了骨頭和血液里,民歌已經(jīng)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高興的時候唱,煩悶的時候也唱。
9月4日,頂著秋日的驕陽,記者驅(qū)車來到馬別布依寨采訪白德舟老人。
說起布依族民歌,老人來了精神。他說布依族是一個勤勞勇敢、能歌善舞的民族。在離他家不遠的查白,每年農(nóng)歷6月21日這天,黔、滇、桂三省區(qū)邊界的布依族男女青年,都會匯集在這里彈月琴、吹木葉、唱山歌,浪哨擇偶,傾吐心曲。
相傳很久以前,在頂效鎮(zhèn)查白村有一對叫查郎、白妹的布依族男女青年,他們在長期的生產(chǎn)勞動中產(chǎn)生了愛慕之情。可是,黑心的財主害死了勤勞勇敢的查郎,霸占了美麗善良的白妹。白妹放火燒了財主的房屋,并縱身跳入火中,用生命去追尋自己的愛人。為了懷念這對戀人,后人把查郎遇害的地方起名“查白”,將白妹殉難的農(nóng)歷6月21日作為“查白”場的趕場天。
白德舟老人深情地回憶起他在各個時期唱的山歌。
1949年12月,中國人民解放軍開進了布依山寨,白天吃糠菜,晚上睡草窩的白德舟翻身做了主人,還當上了馬別村兒童團團長,他興奮地放聲歌唱——
“共產(chǎn)黨是大救星,領(lǐng)導窮人翻了身。從前幫人當牛馬,而今當家做主人!
土地改革中,他家分到了土地、房屋、耕牛,白德舟欣然唱道——
“包谷稈來骨骨甜,土地改革是今年。今年查白和妹會,不焦家中無耕田。”
政治上得解放,經(jīng)濟上翻了身的白德舟迸發(fā)出極大的革命熱情。1952年8月,白德舟加入了青年團,10月,加入了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1953年建立馬別鄉(xiāng),年僅18歲的白德舟擔任第一任鄉(xiāng)長。1956年他到興義地委黨校學習,摘掉了文盲帽子。從此,他不但天天唱民歌,還天天編新民歌。他編的布依族民歌《玩表》在黨校表演后反響很好,獲得了一等獎。他開始試唱簡譜,作曲,自編自演民族歌舞。
成立互助組時,白德舟唱道——
“查白梨樹開白花,妹有爹來郎有媽。兩家合攏一家住,免得一家掛一家!
他的老伴郎淑英就是被他的歌聲打動,因歌而與他結(jié)下了好姻緣。
剛辦合作社的時候,白德舟唱道——
“查白房子起得高,左掛笛子右掛蕭。郎妹若能一家住,郎吹笛子妹吹簫!
但是日子受到折騰,上世紀50年代后期跑步進入“共產(chǎn)主義”以后,三分天災(zāi),七分人禍。白德舟心情沉重地唱——
“太陽快落查白坡,看到天黑心不樂。心想留妹家中去,家頭沒有米下鍋!
“文革”時期,查白歌節(jié)作為“四舊”被強行取締,還有民兵去堵截、驅(qū)趕趕“查白”的群眾。上班路上,白德舟經(jīng)過“查白”場,心中暗唱——
“望見查白蓮花山,想起民兵把路攔。多少情人難相會,眼淚不淌心頭酸!
十一屆三中全會后,黨的民族政策得到了恢復。1979年,興義縣委、縣政府正式下文恢復“查白”場。查白歌節(jié)作為民族民間文化得到了搶救、保護和傳承,政府還專門撥款整修進查白場的公路和查白賽歌臺,趕“查白”的群眾一年比一年多,最多時達四五萬人。一些來自廣西、云南的青年在歌臺上沒唱夠,又到附近的布依村寨談情唱歌。白德舟觸景生情唱道——
“云南廣西貴州邊,來趕查白走幾天。拴起太陽唱不夠,難分難舍各一邊!
1982年,白德舟組織成立了“馬別村布依業(yè)余文藝隊”,將布依八音坐唱發(fā)揚光大。同時他還注重搜集整理民歌和民間故事,這些年共搜集整理布依族民歌2000多首。1989年8月,白德舟率隊參加全省首屆民族民間音樂藝術(shù)節(jié),獲一等獎。
1997年,從頂效開發(fā)區(qū)頂效鎮(zhèn)人大主席團主席崗位上退休回鄉(xiāng)的白德舟,免費辦起了布依歌班,課堂就設(shè)在自己家。每天傍晚,在他家小院的梨樹下,40來個“學生”在手彈月琴、口吹木葉的“老師”的伴奏和指點下,勤學苦練。近幾年,馬別布依寨成為民族村寨旅游點后,白德舟老人帶領(lǐng)的“歌隊”派上了大用場。平時村民耕作在田間地頭,有游客來時就跟著白德舟老人聚集在寨中的古樹下吹拉彈唱,歌聲唱醉了遠方的客人。
白老說,“查白”山歌多是借時借事抒發(fā)心中的感情。現(xiàn)在科技進步、生產(chǎn)發(fā)展,還有黨的富民政策,給布依人民帶來了好生活、甜日子。小酌茶水,清清嗓子,老人一口氣唱了四首他新編的山歌——
“如今查白更喜人,千里相會半早晨。汽車飛機隨你坐,常來常往情意深。查郎白妹千千萬,成雙成對不離分!薄懊眉曳孔悠鸬酶,金色門來銀窗條。跑遍全國做生意,找得票子幾大包。吃不完來用不盡,查白場上好逍遙!薄叭缃癫挥脮沤唬а匀f語空中飄。打開手機當面講,笑得咧嘴又彎腰。六月查白來相會,歌聲琴聲響九霄!薄稗r(nóng)民當上企業(yè)家,勤勞致富人人夸?茖W技術(shù)樣樣懂,團結(jié)和睦愛國家。查白場上把歌唱,樂得心里開了花!
“‘查白’歌有如此魅力,讓你老為之癡情與沉醉了近半個世紀?”記者的話音剛落,白老用一首情歌作答——
“想起查郎才趕街,想起白妹年年來。要將查白趕到老,要把小路修成街;钤陉栭g年年趕,死在陰間魂還來。”